進入深秋，白晝逐漸變短。

下午六時剛過，天邊的雲層顏色逐漸加深，慢慢融成一片化不開的絳紫色。

付鋼強回到公司時，天幕上已經掛滿了繁星。

在公司一樓的便利店買了罐冰咖啡，他鉆進了一旁的吸煙室。

點燃一根煙，付鋼強打開咖啡罐的蓋子，“咕咚”喝了一大口，才緩緩呼出一口氣。

看了眼手表，已經快九點了，他剛才看過營業部信息群，下屬們都已經回家了。

臨近年底，營業部全員都忙的腳不沾地，付鋼強更是每天超負荷工作。

光是這個星期，他就出差了三次。

打開營業部訊息群，最後一條消息是“表格已發至部長郵箱，請查收，部長辛苦了。”

消息發出人的頭像有些暗，點開放大後，是一塊透明的石頭，表面潔白剔透。

看到這個頭像，付鋼強忍不住皺了皺眉頭。

白川從進入公司起，就在營業部，到今年年尾，已經兩年了。

他在公司裏的口碑很不錯，待人溫和，工作出色。

白川長相俊美，一米八的身高帥氣挺拔，再加上良好的家庭出身，使得他在女同事間很受歡迎。

尤其他還是單身，因此有不少女同事摩拳擦掌。

直到兩個月以前，白川和付鋼強還只是值得信任的上下屬關系，兩人的私交也不錯，至少在付鋼強看來，白川是他得力的下屬和後輩。

付鋼強@發信息的幾人，回到：“收到，辛苦了。”

熄滅煙頭，將喝光的黑咖啡罐扔進回收資源垃圾桶，付鋼強走進大廈。

保安司空見慣的跟付鋼強打招呼：“付部長，才回來啊。”

付鋼強點點頭：“還有點工作沒處理完。”

進入電梯，按下十樓。

電梯裏只有他一個人，這個時間，整棟大樓裏的人幾乎都走光了，就算加班，也多是拿著電腦回家完成，很少有人會在公司苦熬。

付鋼強現在住在結婚前居住的房子裏，距離公司有一段距離，不堵車的情況下，開車都要三十分鐘。

並不是他家太偏僻，而是公司所處的高新技術園區遠離市中心。

就算回家也只是他一個人，若是不打開電視，屋子裏就像孤宅一樣寂靜，沒辦法，裝修的時候，隔音做的太好了。

下了電梯，走廊裏的燈還亮著，營業部辦公室的門也敞開著，從裏面流瀉出白熾燈的光線。

付鋼強心想，是最後走的人忘了關燈？

提著公文包，付鋼強走近，離辦公室還有幾步的距離時，他聽到了微弱的響聲，像是微波爐加熱東西的聲音，從營業部旁邊的休息室中傳了出來。

他剛要問是不是有人在，就從裏面走出來了一個人影。

“辛苦了，部長。”

人影站在休息室門口，背對著燈光，五官都被打上了一層暗影，隱隱綽綽。

但還是能看出柔和的眉眼和俊秀的五官，以及他身上傳來的若有若無的香味。

付鋼強一楞：“你怎麽還沒回家？”

白川笑著道：“我還有篇報告沒做完。”

“嘟嘟嘟”，休息室內的微波爐提示音響起。

白川轉身走向微波爐，招呼付鋼強道：“部長也沒吃飯吧，我之前訂的外賣，剛打熱，夠我們倆個人吃的。”

付鋼強一下午什麽也沒吃，聞到飯菜的香味，不由自主的咽唾沫。

但是肚子餓並沒有弱化他的思考能力，他反而疑惑，白川之前訂的外賣為什麽到現在都沒吃？與其放涼了再加熱，為什麽不趁熱吃？

這些話在嘴裏轉了一圈，付鋼強還是把它們咽了下去。

走進休息室，付鋼強放下公文包，脫下剪裁精良的西裝外套，裏面是白底淺藍色條紋襯衫。

他隨意的問道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回來了？”

付鋼強不喜歡系領帶，除非見重要客戶，他都是敞開領口，再把白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，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明顯，古銅色的肌膚帶著成熟男性的魅力。

“我剛好餓了，剛打熱，就聽見電梯響了，這個點還回公司的也只有部長你了。”白川從微波爐裏取出兩份便當，眼神不著痕跡的從付鋼強的脖頸和手臂上滑過。

付鋼強看著眼前的兩份便當，什麽也沒說。

白川的飯量他還是知道的，一個人根本吃不了兩份便當，還是炸蝦炸雞炒牛肉全葷便當，這根本就是他的口味。

“還有速溶雞蛋湯，部長你要不要？”

“沖一個吧。”

白川笑著點頭，修長的手指撕開沖泡湯的塑料膜。

看著白川一直在忙，付鋼強覺得自己幹坐著不好，掏出錢包從休息室的自動販賣機裏買了兩罐喝的，冰咖啡和熱奶茶。

冰咖啡是他的，從進公司就開始喝黑咖啡，他已經對咖啡免疫了，就算喝一升，除了利尿，並沒有其他效果，晚上照樣能睡得呼呼響。

熱奶茶是白川的，這小子在這方面就像個女人一樣，喜歡甜的……一想到這，付鋼強立馬止住思緒，不能再往這個方向想了。

“給……有點燙。”

奶茶的溫度有點高，但付鋼強皮糙肉厚，也很耐燙，所以對他來說不算什麽。可白川不一樣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，手心白嫩嫩的，拿點重物都會泛紅。

這句叮囑對一個男人說，付鋼強覺得有點矯情。

他別扭地扯過一張面巾紙，包住熱奶茶，遞給了白川。

白川看了眼包著的面巾紙，接過奶茶，笑著道：“謝謝。”

付鋼強裝作整理零錢的樣子，沒有跟他對視，“不用謝，我都沒給你外賣錢。”

白川吃飯的樣子非常斯文，咀嚼的速度不快，一口一口慢條斯理，吃到好吃的還會瞇瞇眼。

讓付鋼強來說，就是很磨蹭，跟他表姐家小孩差不多一個速度。

午休一個半小時，白川能在吃飯這件事上磨蹭至少五十分鐘，剩下的四十分鐘他還要刷牙，整理儀容……

付鋼強正相反，他吃飯通常不超過十分鐘，吃完了飯，別說刷牙了，能漱口就不錯了。通常都是飯後兩根煙，再嚼一個口香糖。

端起便當，付鋼強一口一個雞塊，不到十分鐘就吃光了，連湯都沒剩一滴，也不怕燙嘴，咕咚咕咚喝了個見底。

另一側坐著的白川才剛吃幾口白飯。

付鋼強把一次性飯盒湯盒扔進垃圾箱，抽出一張面巾紙擦了擦嘴。

休息室裏很安靜，只有白川慢慢咀嚼的聲音。

他的發絲很軟，為了造型，白川每天都會塗很多發蠟，才能維持好形狀。不像付鋼強，一頭硬發又黑又粗，像海膽刺一樣向上立著。

“我去抽根煙。”付鋼強從公文包外側掏出煙和打火機。

“這又沒別人，就在這抽吧。”白川嚼著雞肉說道：“部長你也不是第一次違規。”

付鋼強不加班的日子太少，晚飯大多是在公司休息室解決，有的時候懶得去吸煙室，就把休息室窗戶打開，在窗戶旁邊抽。

付鋼強指著白川還沒吃幾口的便當道：“窗戶一打開，你的飯就吹涼了。”

白川看了一眼付鋼強，慢慢將狹長的眼瞼垂下，長長的睫毛在眼底撒下一片陰影。

“涼了就涼了。”他似呢喃般說道。

又來了。

付鋼強皺眉。

自從那天之後，白川總是會說一些意猶未盡的話，就像根線，輕輕穿過付鋼強的耳膜，扯著他向白川的字裏行間裏鉆。

擰巴，特別擰巴。

付鋼強心裏嘆口氣，扯過椅子在窗邊坐下，點燃一根煙。

聽見椅子被拖拽到窗邊的聲音，白川端起湯，沿著泡沫桶沿，啄了一口熱湯。

他的膚色很白，嘴唇的顏色也很淡，沾了熱湯之後，呈現液體流動般的光澤感。

“這湯還挺好喝。”白川輕聲說道，轉頭去看付鋼強。

付鋼強斜坐在椅子上，翹著二郎腿，嘴邊叼著煙，右手食指滑動手機屏幕，由於常年皺眉，雙眉間有兩道深深的皺痕。

無論誰看，都會覺得這男人的行為舉止有些粗魯，帶著點痞氣，表情又過於嚴肅，一句話總結，並不會生出親近的想法。

“什麽？”付鋼強沒聽清，他剛才在看信箱裏的工作郵件。

白川從椅子上站起身，從桌邊繞過，坐在了付鋼強剛才坐的位置上，又把便當拿到了身前。

“我說，這湯挺好喝。”

“速溶湯都一股味精味，哪有什麽好喝不好喝的。你就是不常吃方便食品，才有新鮮勁兒。”付鋼強扯過一旁的一次性紙杯，往裏面彈了彈煙灰。

“你坐過去風不大？”付鋼強問道。

白川剛剛背對著窗戶，風吹不到他的飯菜上，現在他面對著付鋼強，窗外的風會直接吹到他的臉上。

白川不在乎的搖搖頭，笑著道：“我想坐在這。”

付鋼強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，似是什麽弦外之音都沒聽出來，把窗戶關小了一點。

就算白川什麽都沒說，付鋼強也能猜出來他為什麽會換座位。

因為這個角度剛好能看見他。

白川的眼神中，明明白白，坦坦蕩蕩的寫著他所有的想法。

這並不是付鋼強想多了，又或者他太把自己當回事，導致的自我意識過剩。付鋼強在感情方面不敏銳，但也不遲鈍。

雖然來自男人的感情……付鋼強這輩子還是頭一遭。

男人喜歡男人？

他無法理解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付鋼強，一個走在真香道路上的男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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